从北美三地巡演后风尘仆仆来到新加坡滨海湾金沙剧院一连举行两场演唱会的罗大佑,一头白发,却精神矍铄,赢得新加坡观众的热烈呼应。
与此同时,罗大佑对这场名为《安可曲》的演唱会精心制作,精心选曲,呈现了过去几年他对音乐的探索和人生的思考。
一
过去五年,全世界经历了一场世纪大瘟疫。但罗大佑却一连出版发行了三张专辑,这几乎可以追上他年轻时初入乐坛时的强度。但和年轻时不同,老来的罗大佑越来越怀旧,越来越探索“家”的意涵。这种探索不但出现在三张专辑中,也出现在这次巡回演唱会中。
2017年,罗大佑时隔13年,出版发行了他的个人创作演唱专辑《家III》; 2021年,出版宜兰花莲台东鹿港巡回演唱专辑《宜花东鹿记》;2022年出版演唱专辑《安可曲》;2022年《安可曲巡回演唱会》。
这一系列的密集创作演出,都聚集一个字,就是“家”。难怪罗大佑在新加坡的这场演唱会上,唱得最动情的就是《家I》 。
罗大佑的这张新专辑《家III》和他年轻时出版的专辑《家》正好形成了鲜明的轮回。当年出走的年轻人,如今带着妻儿回到了自己的家乡。这两张图片形成的对比之强烈,足以让人探寻这中间的所有的情绪转换。
实际上,罗大佑当年弃医从艺,是一次对家庭的背叛,接着他离开台湾,从纽约又回到香港,从香港一度定居中国大陆,现在又重回台湾故乡。罗大佑一连以三张专辑叙述这最后的回归,可见这种回归对这位游子的巨大冲击。
纵观罗大佑的创作,从最初的台湾狂飙八〇,到香港的创作自由,后在大陆举行各种演唱会,再到他回归台湾,绝大部分创作是在台湾完成的,香港占小部分,几乎没有作品创作于大陆。所以,他的回归,也是他对创作土壤的回归。这就很好地说明了过去五年他的音乐探索不退而进的道理。
如果说,《家III》专辑还只是比较抽象的话,到了《宜花东鹿记》,竟然变得特别的具体和真实。
众所周知,罗大佑本人较少在演唱会上唱台语歌曲。不过,在《宜花东鹿记》中,他竟然尽全力演唱自己创作的台语歌曲和台湾民谣。
比如,他竟然现场演唱了原唱是凤飞飞的描写母爱的《心肝宝贝》,演唱了他年轻时从纽约抵达香港时思念台湾的台语歌曲《故乡》,演唱了台语歌曲《火车》,演唱了台语民谣《桃花过渡》、《台东调》、《港都夜雨》、《草螟弄鸡公》和《望春风》。
即使国语歌,他演唱了很少在演唱会上演唱的《吾乡印象》、《家I》、《家II》、《<甜蜜的家庭>变奏曲》和《童年》等以故乡和家为题材的作品。
这是他真正的精神上归乡之旅。
但这还没完。他的又一次别样的归乡之旅,是2022年初发行了演唱专辑《安可曲》。
老实说,我听这张专辑时,出现了巨大的情感奔涌。我完全能够进入演唱者的内心。
这张专辑全是老歌,是他儿时从父亲的留声机和收音机听得耳熟能详的歌曲。她他以专辑的形式呈现,这不是一种归家的表达么?
比如,那首上海作曲家黄自的《西风的话》,他用极沧桑的嗓音演绎这首曾为童谣而做的歌曲,怎不令人动容?
再比如,他演唱周璇名曲《永远的微笑》。你可以想象吗,当年台湾留声机的周璇,演绎出今天略带摇滚的版本,这半个多世纪的沧海桑田,就在这两个版本的歌曲中,怎不会掀起情感的波涛呢?
二
罗大佑的《安可曲》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举行了,并在新加坡滨海湾金沙剧场,呈现给我们。
我入场稍早。现场的屏幕上正在播放罗大佑专辑《安可曲》的主打歌的MV,《绿岛小夜曲》、《永远的微笑》和《西风的话+歌》。我很难描述我的心情,我不觉得这些歌适合在这里演唱。我一直觉得,新加坡演唱会从来都是唱唱《闪亮的日子》或者《东方之珠》之类的。
演唱会开始了。开场曲之后,第一首居然就是播放MV《西风的话+歌》。这首歌,就为整个演唱会订下了调子。
罗大佑出场先是演唱了一首电影插曲《你的样子》,这首歌和《恋曲1990》都因电影《阿郎的故事》(张艾嘉周润发主演)而爆红,当然也为新马一带的观众所熟悉。
第二首,罗大佑演唱了在香港时期出版的歌曲《爱人同志》。这首几乎他演唱会必唱的歌曲,以浓烈的摇滚曲风将现场气氛炒热。
第三首,也是罗大佑在《宜花东鹿记》演唱的《追梦人》。这首歌是经过好几年创作完成的。先是香港电影《天若有情》的主题曲《青春无悔》,由袁凤瑛演唱。后台湾作家三毛去世,罗大佑添写了四句歌词,改名《追梦人》,以纪念三毛,由凤飞飞演唱。歌曲也被选为电视剧《雪山飞狐》的片尾曲。
罗大佑本人比较少演唱这首歌曲。
到了这里,罗大佑进入另一个角色。
第四首,他演唱和由上海词曲家陈歌辛创作的,由上海歌手周璇演唱的《永远的微笑》。他说,这是他从小在父亲的留声机里听的歌。
第五首,他演唱了上海作曲家姚敏、作词家陈蝶衣在移居香港之后于上世纪五十年代创作的歌曲《情人的眼泪》。他在演唱时说,姚敏是最伟大的中文流行歌曲作者。这首歌引起了现场新加坡观众的共鸣,因为歌曲的首唱是新加坡歌手潘秀琼。
第六首,接着演唱了台湾历史上第一首国语流行歌曲《绿岛小夜曲》。他在出版《安可曲》专辑时说,这些歌,是他与父亲联系的一部分。
在父亲节当天,对他来说,演唱这首歌有着别样的意义。
第六首,罗大佑说,刚才几首都不是我写的歌,现在我要唱一首我写得歌。《伴侣》是罗大佑在2003年萨斯疫情期间写的,并在新加坡的演唱会上首次发表,也收入18年前的专辑《美丽岛》中。不过,当时的编曲只是一把钢琴,似乎并未完成。新冠疫情重新燃起了罗大佑的创作激情,终于完成编曲,有了这首新版的《伴侣》。
他说,将这首歌献给因为新冠疫情死亡的全世界的医护工作者。
第七首,他演唱了台语民谣《草螟弄鸡公》。
在1983年,青年罗大佑曾在台湾举行了他首场体育馆演唱会《最后一个相互取暖的夜晚》上,就以摇滚方式演唱了这首歌,把现场气氛推向高潮。
当年,台湾虽然掀起了摇滚风潮,但也出现了乡土文化的浪潮。罗大佑也深受影响,例如这首《草螟弄鸡公》,例如《吾乡印象》,例如《青蚵嫂》(《台东调》)等。
罗大佑在演唱会上说,这首《草螟弄鸡公》原曲是原住民歌曲,有好几百年了,后来填上台语歌词。
这次是他重新编曲后的演唱。
第八首,罗大佑演唱了让全场嗨起来的《恋曲1990》。
紧接着是那首异常沉重的《未来的主人翁》。
第九首,罗大佑演唱了很少在演唱会演唱的歌曲《家I》。这首歌当年在专辑《家》中,就是一首极佳的作品,传神地描写了他和父亲的关系。歌词的文学性极强,作曲编曲以摇滚曲风配以上海老歌《可爱的家庭》为副歌,将一个出走的年轻人和父亲的矛盾冲突,以及父子之爱,写到极处。迄今未见过写得这么好的父子亲情的作品。
罗大佑在演唱这首歌显然也进入角色。尤其是最后副歌《可爱的家庭》渐渐响起,其冲击力不但冲击了罗大佑本人,也冲击了现场每一位观众。
第九首,《童年》。
第十首,《是否》
第11首,是当晚第一首全体大合唱的歌曲,令人压抑讶异的竟然是《野百合也有春天》。
第12首,是当晚第二首全场大合唱的歌曲,《恋曲1980》。
没想到吧,新加坡观众的卡啦OK歌曲是这两首。
第13首,罗大佑演唱了一首新歌《请珍重》。他说,这是一首写自己从年轻到老的歌曲。其实这首歌罗大佑一直是非常重视的,不但发行了官方MV,还发行了现场演唱版MV,也收入在《宜花东鹿记》中。
这首之后,第14首,他演唱了《光阴的故事》。
罗大佑在今天的演唱会上,几乎所有的歌曲都和原曲相比,进行了重新的编曲,唯独这首《光阴的故事》沿用了最早的编曲。
最后一首,第15首,最没劲的歌曲,《明天会更好》。罗大佑唱了前面四句,接着有和音歌手轮唱。
安可曲,罗大佑上来唱了两首。
第16首,《穿过你的黑发的我的手》。
第17首,《鹿港小镇》。
三
纵观这场演唱会,罗大佑虽然选取了一些取悦观众的较为流行的歌曲,但其回归故土的主题跃然纸上。可以说,是罗大佑对过去五年回到台湾故乡的艺术思索的很好的总结。
他的演唱也很娴熟,音准无碍。整个两小时的演唱未设中场休息,一气呵成,以68岁的歌手来说,真是宝刀不老!